亞歷山大大帝大概算是我崇尚的少數幾個古人之一，
我對於他實踐民族融合，並且尊重當地文化，不輕待俘虜並給於他們自由的這種態度，感到神往。
剛好最近在看瑪麗奶奶寫的亞歷山大三部曲，裡頭寫得故事與宏觀的世界真是寫得太好了。
把2004年 科林法洛主演的亞歷山大電影翻出來看，看一看，就突然想寫這樣的設定。
在我看來，Bradley的長相很符合我對亞歷山大的期待，
一頭耀眼的金髮，俊美的臉龐，外加戰士般強健有力的身材
年紀也與年輕大帝相仿，所以我在看瑪麗奶奶寫的三部曲都是腦內Bradley的臉XD
因為太喜歡了，於是開始自己寫亞歷山大設定的同人。
本來想過把Merlin設定成亞歷山大的愛侶Hephaestion，
不過這樣衝擊性似乎太小，如果把Merlin設定成波斯的Bagoas似乎更有衝擊力
(當然我不否認根本是被瑪麗奶奶洗腦，波斯少年寫得太好太讓人同情與疼惜了)
所以就變成會把Merlin寫成Hephaestion跟Bagoas的綜合體。
寫完了三段，我依舊沒有把標題想好＝v＝
沒辦法，腦洞總是跑的比理智快
3/17想好標題啦，就稱為"巴比倫之吻" (The Kiss of Babylon)
先附上背景簡介
亞瑟：古希臘北部馬其頓國王。原型是亞歷山大大帝。生於佩拉，在統領希臘城邦之後，藉口為父報仇向東行進，攻爭波斯。到16歲為止一直由亞里士多德任其導師。30歲時已經創立歷史上最大的帝國之一，其疆域從愛奧尼亞海一直延伸到喜馬拉雅山脈。一生未嘗敗績，被認為是歷史上最成功的統帥之一。
梅林：波斯國王大流士寵信的男僕，擅長希臘語，擁有特殊的身世。原型是亞歷山大的波斯愛人Bagoas，加上一些亞歷山大青梅竹馬的愛人Hephaestion的元素。(簡單的說...亞歷山大一生娶了三個妻子、兩個同性愛人，我會把他全融合成梅林一個....)
大流士：此指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國最後一任國王，大流士三世。在高加米拉戰役戰敗之後，倉皇出逃。遭到自己的總督貝蘇斯叛變，最後在亞歷山大追擊、壓迫下被貝蘇斯所殺。
佩拉：馬其頓首都
波斯波利斯：波斯首都
巴比倫：波斯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統治下，波斯名城之一，為第九轄區的首府（南方是巴比倫尼亞，北方是亞述）。同樣也是學習和科技進步的中心。富庶而多元。後作為亞瑟東征時後方的根據地，為貿易藝術的中心。
Geoffrey：阿貝拉領主。BBC原劇中為宮廷系譜學與皇家家圖書館管理者。
居魯士大帝：即歷史上之居魯士二世，是波斯帝國創建者、阿契美尼德王朝第一位國王。在他的統治下，帝國不僅囊括了古代近東的所有文明國家，還包括了大部分西南亞，和一部分中亞及高加索地區。通過居魯士圓柱宣布了可能是歷史上第一份重要的人權宣言。居魯士大帝在位期間征服了米底王國、呂底亞王國，跟新巴比倫王國。
(正文開始)
第一章
梅林接近格局熟悉的御帳，被守衛的近衛里昂一把攔了下來，確定來者是他，思索了一下隨即放他進入。亞瑟曾經下令梅林可以隨處走動，身為士兵雖然沒對一名投誠的異族放下戒心，但國王的話就是一切，忠誠如里昂自然對國王的話唯命是從。
梅林掀開羊皮縫製的簾幕走了進去，裡頭擺設跟他前任主人大流士時代的設計並無二致。這個御帳原本屬於大流士，在倉皇逃亡後被遺留在兵荒馬亂的戰場上，亞瑟率領騎兵發現這華麗的布帳，軍士們便提議將這個戰利品供驍勇善戰的國王使用。
少了精雕華美的座椅與雕樑畫棟的床。靠近裡側的床鋪非常樸素，接近行軍床，甚至不如波斯任何一個行省郡長，上頭鋪置了柔軟的灰熊獸皮。梅林絲毫不懷疑這傑作是亞瑟本人的戰利品。除了床鋪與簡單的支架座椅，裡頭備有一個罕見的雕花浴缸。不用多瞧，梅林知道這是來自大流士敗仗來不及攜走的原本那座，現在專供亞瑟使用。
觸景傷情，梅林不禁想起那場慘烈的高加米拉戰役，部隊分崩離析，不滿大流士的姻親預備謀反。阿貝拉之戰後自顧不暇的帝王更是分身乏術，向僕眾宣布戰敗，要他們各尋生路。他們這些內廷侍奉的男僕在兵荒馬亂之際盡數遣散逃亡。梅林本來想追隨主人充當餘黨，但搶奪金銀爭相奪利的部眾將綿延的人馬衝散，見人就砍。好幾次染血的刀刃揮舞過梅林的頭頂，與死神交身而過，為了躲避那些殺紅了眼的士兵，不善騎射的梅林藏在屍體堆下過了大半夜，沾滿血污不敢動彈。直到殺伐聲散去，才顫抖著跟著隊伍的腳印投奔鄰近的阿貝拉領主，尋求庇佑。
身為大流士最寵信的男僕，來自蘇薩的梅林不僅教養良好而且深諳宮廷禮儀。那名收留梅林的阿貝拉領主名喚Geoffrey，對這樣一位落難的內廷僕役以禮相待，梅林原想就這樣專心侍奉Geoffrey，將他視為主人，遠離戰場的漂泊。但Geoffrey卻別有所想。
亞瑟領導希臘城邦組成的軍隊駐紮在阿貝拉，對待原本隸屬波斯開門投降的城池，大多採取寬容自制，派遣領主將土地分劃入馬其頓。但遇到抵抗的城市，則絕不寬待，他們都耳聞過亞瑟下令焚燒波斯波利斯宮殿獻祭的舊聞。Geoffery曾經下令全城戒備，盡其所極抵禦馬其頓與希臘士兵，造成亞瑟不少將士的傷亡。現在大流士已經流亡，Geoffrey想與亞瑟和談。但年輕的君王是否能夠接受他的和談條件？這很難說的準。
他想做個很大的賭注：為了奉承戰勝的亞瑟，不僅得向他進貢為數不少的良駒與金銀財寶，還得送最稱心合意的禮物給年輕的帝王。一般帝王最稱心合意的不外乎異族美女，但老者想賭壓下注，一個男僕，隸屬於原帝國至尊的專屬男僕。
老者不打算欺騙梅林，以賓客之禮對待，邀他詳談計策與抱負。以梅林僕役的出身，在重視階級的波斯永遠只能是個奴僕，但跟隨亞瑟侍奉他就不一樣了，傳聞他禮遇每個有才德的人，無論出身與種族皆一視同仁。這對充滿才華卻出身卑微的梅林來說，是個冒險翻身的機會。區區一個波斯男僕，未來或許能掌管亞瑟波斯領土下的政務，擔任地方行省的行政長官。
梅林沈吟了一會：他自少年時代就進宮服侍王族，脫離權貴階級、市井謀生技能全無。他自認想侍奉Geoffrey，遠慮的老者卻說此地沒有他的容身之處，服侍下一任帝王對他才是最好的安排。
縱使老者對他有恩，但梅林卻不得不考慮周全：一個外族在軍隊裡接近權力中心的亞瑟，可能是生死交關之事。
傳聞終歸是傳聞，他是否真如傳說所說，對出身與種族一視同仁？生在亂世，被賞賜則有說不盡的榮華富貴。反之，則是身首異處。
老者再次詢問他願不願意做這個賭注。梅林畢竟年輕，不願庸庸碌碌終日為寢食搖手乞憐。冒險犯難選擇了前者。於是，現在他置身亞瑟闊氣廣大的王帳裡。
對大流士，梅林沒有多餘的情感，只把他當成慷慨的主人，從不虐待苛責身為少年的他。真論起背後的恩怨情仇，梅林不願在這緊要關頭回憶過去。至於這個新主人亞瑟，梅林就不是那樣確定了。
傳聞他們是野蠻的民族，穿著暴露的短皮裙，任手下的軍官隨意與他稱兄道弟，一點禮節都不懂。這些梅林親眼見證過：初次晉見亞瑟時，他原本打算按照波斯禮儀跪下不直看國王的臉，但亞瑟似乎不喜歡這些。他親自把梅林扶起來，端詳了他好一陣子，問他是不是自願前來的。
「我是自願的，Geoffrey領主對我很好，但是我更有意願服侍戰功彪炳的陛下。」梅林聽見自己如此回答。
「不是出於脅迫？難道他不是用武力威脅你？」年輕的國王如此問，似乎對Geoffrey印象不好，絕不善罷干休。
梅林斗膽直視年輕的國王，以他們支系綿長的民族標準而言，亞瑟依舊可以算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不同於蠻族的少見傲人金髮，天庭飽滿的額頭，挺拔的鼻梁與身材，衣著讓他顯得氣度軒昂。皮膚久經沙場陽光的炙烤，顯出健康的奶棕色。最特別的是那雙水色淡藍的雙眸，像是浩瀚無垠的海洋，直把人吸引進去。
「不，我是自願的。」
梅林聽說亞瑟從來不玩弄奴隸與俘虜，每回碰到戰敗方的奴隸，都選擇解放他們。所以梅林回答他是自願前來、服侍新稱霸的國王。現在男人佔領阿貝拉、準備前往巴比倫，就是他的新任國王。他願意盡一切心意來侍奉他。
「你自願前來，是因為Geoffrey是你的愛人？你想代他犧牲，祈求原諒？」年輕的國王審視著他，目光如炬。
梅林知道亞瑟不喜歡人自貶，於是自尊自重。「不，他只是個好客的主人。知道我的資質，故而引薦我前來服侍。」
亞瑟似乎很滿意梅林的說辭。他的目光毫不掩飾對梅林的滿意與若有所思。之後他接受了Geoffrey的禮物，帶領士兵與老者一同走出大帳，答應老者的求和，容許他回故居與女眷團聚。
剩下梅林站在大帳裡。就如同Geoffrey所言，亞瑟的臣下從沒進獻他美麗脫俗的少女，倒是有人上奏折願意送給他一兩個美貌的少年服侍，都被他拒絕了。看準這一點，Geoffrey說過，年輕的帝王喜歡長相英俊的男子，要拒絕書面上述說的美少年很容易，但看到梅林本人站在他面前，要拒絕那就難了。佳人當前、年輕大帝不可能無動於衷。
梅林知道自己並不像那些身披戰甲血灑沙場的戰士那樣充滿陽剛之美，長期被圈禁在大流士後宮中的他，擁有如同上等煉乳的細膩肌膚，瘦俏的臉頰和高挺的顎骨之間是與地中海水一樣的湛藍眼眸。這一切都讓大流士對他青睞有加，即使他本人並不喜歡這種”以色侍君”的感受，但精緻出色的外貌確實帶給他不少的益處。至少他沒被視為奪命的刺客。
不僅是大流士，梅林在蘇薩的時候頗受眾人歡迎，每回他眨著纖長的眼睫代大流士向后妃傳話、或向侍女微笑，總是可以馬上獲得適度的回報。她們暱稱他"妖精"，賜給他黑色皮手環與漂亮的雙色耳釘做為犒賞，期待能在大流士面前美言幾句。於是妝點起來的梅林看起來更加聰慧標緻了。宮廷中的人都稱他是大流士最寵愛的男僕。
現在引人喜愛的外貌讓梅林踏出夢想的第一步，穿著莊重的站在亞瑟的帳內，質料最好的衣裳襯得他玉面朱唇。他不確定新的帝王會怎麼對待他，收留他是因為他的樣貌還是他原本大流士男僕的身份。但從亞瑟和善的舉動與夜晚的調度，梅林猜新的帝王還是願意信賴他、給他表現的機會。只要盡好服侍的本分，細心的從根本做起：幫他鋪床、服侍他更衣。忠誠的奴僕最是難得，這個宮廷總會有他的位置的。
第二章
耳邊是亞瑟一夥人由遠而近的喧鬧聲，梅林知道新任國王即將入內，他還不確定新國王的擺設喜好，於是只是把散亂的器皿擦拭乾淨擺放整齊。其中一個青銅角狀杯上頭刻有獅鷲的圖案，周圍鑲以金箔，梅林想像以此向亞瑟斟酒，他豪飲的模樣。唯有這樣貴重的酒杯襯得上位高權重的亞瑟。
門外亞瑟告別了夥友，腳步有些虛浮的進了大帳，但遠不到酩酊大醉。他看到跪在角落候著的梅林，似乎有些吃驚，後來見房內擺設煥然一新，知道他是來伺候的，和顏悅色的上前，將梅林攙扶起來。
燭光下的亞瑟看起來眼神氤氳，酒意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叱吒風雲的梟雄，倒像是殿堂上吟詩作賦的優雅男子。開口說的是希臘語，梅林聽說他師從一位哲學大師，名叫亞里斯多德。
「我沒有召喚你，你倒是很勤快。現在天色很晚了，你可以去歇息了。」亞瑟待他一點都不輕薄， 拍拍他的肩膀吩咐到。半晌似乎想到梅林是異族人，不懂希臘語，楞了一下。
「我懂一點希臘語。請容許我告退。」梅林用腔調純正的希臘語回應，看到面前的亞瑟更是楞得兩眼發直，以為自己發錯音節。但他很有自信，應該不會有誤。
身為大流士最寵信的男僕，梅林與常人不同之處在於：他精通希臘語。大流士在營帳內談論重要國事都會找通譯來，但他不夠信任這些以語言掙錢、油腔滑調的人們。恰巧梅林想鞏固自己在奴僕中的地位，找了一位精通希臘語的老師，盡力修習了半年。此後他在大流士面前就說得上話了。
大流士會命他在營帳後偷聽，確保通譯的翻譯是正確公正的。梅林安分守己的個性做起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依舊招來許多閒言閒語。但自此大流士待他不同於一般的男僕，他也樂於得到一些別於常人的餽贈-多是書籍，還有些描寫居魯士大帝的珍本，這對一名奴僕而言是天大的寵幸。連Geoffrey也嘆息過，以梅林的天資聰慧，生為男僕簡直是可惜了。
「真是不可思議，我以為你只是臨時學了幾句奴僕的用語，想不到你敬語說的那麼好。」亞瑟有點另眼相看的意思，知道梅林聽的懂，更是滔滔不絕。
「我的老師說過：一個人窮極一生必會受到另一個德行高尚的靈魂吸引，兩人之間可以談論天文、談論德行，談論美學，彼此切磋並增進。在馬奇頓，我一直沒有遇見那個人，就連夥友團裡也沒有。但行軍過雅典占卜的帕德嫩女祭司預言：我會在東征的路上遭遇一生相伴的靈魂伴侶，我一直在等待著追求他。」
過些日子梅林才知道夥友們曾經推薦才情兼具的高文給亞瑟，但是亞瑟眼高於頂，對於理解他追尋世界盡頭的靈魂伴侶極為挑剔，況且高文與他間沒有愛情的觸動。之所以急於東征，既是為了滿足統御廣大陌生的領土，也為了找到純屬於他的人生愛侶。
但當下的梅林只感到輕微困窘：大帝一定是喝醉了，所以說些清醒時不會訴說的胡言亂語。他是在暗示我幫他找到那個對象嗎？後宮的穿針引線梅林不很擅長，提到追求，那更不是他的強項。
「相信靈魂伴侶不難尋找，畢竟宮廷裡對希臘哲學與方陣之術崇尚的人不在數，我也很喜歡觀察星象，研究人生而存在的道理。」梅林臨危不亂、優雅掩飾心裡的侷促，年輕的國王擁有世間美好的一切，但卻意外地在意機緣錯失的佳偶、崇拜美好的德行更勝於皮相的美好。
梅林自知教養與天分都是極好的，一向充滿自信不驕不餒。原以為Geoffrey獻上他只是因為他的樣貌與機智，這下卻突然明白為何勸他進宮侍奉這名年輕的帝王。除了樣貌，更有內在的品德與知識的涵養。
「想不到異族人裡頭也有人對希臘顯學有研究，他們還說你是蠻族。在我看來卻不是如此。」亞瑟露出探究的目光，上下打探梅林一番，似乎對此頗為讚賞。「下次我宴請投降的波斯士族，我希望你前來，教導我的手下相應的禮節。」
這簡直是莫大的光榮，梅林幾乎鬆了一口氣。身為一個異族待在這支充滿馬其頓士兵的軍隊裡，若是舉無輕重，他隨時會有性命之憂。沒有人會為一名異族的性命爭取公正平等。但亞瑟已經委派他任務，至少刻下他性命無虞。看來今晚可以安心睡個好覺。
「梅林願意效犬馬之勞。」感覺自己嘴角漾起發自內心的笑容，豐潤的紅唇勾起歡悅的弧度。
亞瑟停頓了一下，目光上下逡尋，停在梅林的唇角。梅林知進退，以為國王是打算遣退他，後退幾步準備退出御帳。
出乎意表地、國王迅雷不及掩耳扯奪他的手腕、拉近兩人的距離，目如雄鷹，閃光如炬。國王的手勁很大，帶著上位者接近獵物的表情，引發他徨然驚呼一聲。但國王鐵腕般的禁錮依舊沒有放鬆；誠惶誠恐之下，梅林感到未知的恐懼，像原野上被狙擊的白兔無所遁形。
梅林開始喘息，過一會年輕的大帝意識到他幹了什麼，這才將他的手腕鬆開。梅林遮住被握過的手腕，殘留的體溫熱辣辣的，像灼燒的烙印。
「退下吧。有需要我會叫你的。」國王深呼吸轉身背對梅林，像是隱去黑暗隱匿的慾望，剛才的一切像是梅林的幻象。國王兀自打理更衣起來。
梅林大夢初醒、如逢特赦，頂著紅通通的臉蛋退下，不敢多問轉身離去。
回到管事僕人的營帳，幾個奴僕早就鼾聲如雷的睡了。梅林抓了毛毯就地躺下，為了御帳裡的遭遇心驚不已。不久聽到兩個竊竊私語的男聲交頭接耳，其中一個提到了梅林的名字。
「別小看那個異族的小子，里昂跟我說亞瑟看他很不一般。」較低的那個男聲如此說。
「哼，那日小子前來投誠的時候我早看出來了，國王迷戀他。跟他說話的神情可不像跟我們這些大老粗，喜上眉梢、眼尾都帶著笑。」較高的男聲附和著。
梅林掖了掖毛毯往裡頭鑽，嘴裡悶悶地哼了呻吟。究竟他把自己投入怎樣未知的境地裡？年輕的大帝究竟想怎樣對他？投誠後頭一次，男孩感到前途茫茫。
第三章
接下來的數日，亞瑟沒有主動召喚，梅林就跟著同帳棚的奴僕一夥打理周遭做各種雜務，洗滌黑彩陶瓷杯，或擦拭馬鞍清掃馬廄。偶爾梅林會想著年輕的大帝周遭沒什麼人服侍，接近御帳去尋找有沒有事可出力而為。但對亞瑟招然若揭的態度依舊心懷忐忑。
不是沒有想過以色侍人的可能性，但非到必要，梅林不想跨出那一步。
行軍之時亞瑟的貼身之事交由從馬奇頓首都佩拉帶來的年經侍衛處理，這些年輕人多是馬其頓貴族出身，為了侍奉國王而來，從基礎開始做起。一旦能力尚佳被國王予以承認，過個三、五年即可升為近衛。
年輕侍衛在家個個養尊處優，沒侍奉人的經驗，御帳總像是久未打理無人掌管一般物事雜亂。國王平日既是將軍也是君王，每次處理完政事回到御帳就只顧著睡覺，倒也不很在意。
但梅林打理起來就不一樣了。他的心思細膩，比起來更能夠把內廷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典籍地圖與批閱過的奏章分門別類的放在案上擺好。從少年時代梅林就由宮內總管帶領，進行一連串清潔打掃與護理打磨的訓練，這些都是普通樸役普遍具備的本領，但梅林身為帝王貼身的男僕，自然精通於應對禮節與揣摩君王查知上意。天性聰穎、洞燭機先才是他得到寵信的主因。懂得一個帝王基本的需求，自然比起年輕的馬其頓侍衛強上百倍。
亞瑟發現梅林暗自默默付出，偶爾會誇獎他，這就引起了年輕侍衛的嫉妒。其中有一個名喚莫德雷德，年少氣傲，對梅林充滿蔑視與敵意。
第一次聽到莫德雷德的名字，是梅林捧著煮好的御膳準備送給國王，聽到裡頭傳來嚴肅的爭論聲，梅林在外頭候著，字句卻一句不漏的傳進耳裡：軍營裡的糧草被粟特盜賊劫去，看守糧草的軍隊就是這批以莫德雷德為首的年輕侍衛。亞瑟很憤怒，派遣里昂率領一批精兵前去圍剿當地的部落，抓回來的粟特族人說他們沒有下手去搶，是侍衛們一見他們的埋伏，就把糧草扔在原處，引誘他們去撿，自己卻逃之夭夭。
聽完陳述的亞瑟幾乎要勃然大怒，但隱而不發，跟里昂說這些侍衛年紀還小，臨場懼怕也是合情合理。國王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要里昂把粟特族人壓下去、並多注意莫德雷德今後的動靜，避免他的失職損害軍隊。
梅林想國王竟然如此重情，沒有以此為憑痛下殺手。突然想到自己聽得懂希臘語，這些軍情萬萬不該被他聽去，但送御膳入內時，亞瑟什麼也沒多說，只是吩咐他做得很好，可惜沒什麼食慾。
隔天早晨梅林替年輕國王送換洗的衣物來，就見莫德雷德站在亞瑟身後，預備替他繫上腰襟配戴盔甲，盔甲的珮環遲遲扣不上。梅林猜這是亞瑟給莫德雷德將功折罪的機會，他卻無法好好把握。
見梅林剛好進帳來，亞瑟乾脆要求換梅林來穿戴。「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換梅林來，他手腳比較巧。」
莫德雷德沈默的退下，但臨走前對梅林瞪視了一眼，心思藏都藏不住。梅林自知此舉引來敵意，對國王的要求也只能奉命尊崇。莫德雷德一夥年少氣傲，自從知道他懂曉希臘文、總是刻意奚落不少難聽的刻薄話，被他一一容忍。
現在他的地位還不夠穩固，不好向國王投訴；也不想屈服示怯露出懦弱的樣子。只是看莫德雷德不甘忍忿的表情，日後必定還會滋事。
下意識嘆口氣，梅林細緻的幫亞瑟扣好那些做工精細的青銅扣環，配上白色羽冠頭盔、身披白銀鎧甲，動作輕巧迅速。換來年輕帝王的讚許，「你做得很好。下次就讓你來伺候我更衣吧。」
對此梅林很感激，終於不用終日誠惶誠恐，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與職責。但他還是憂慮莫德雷德，今後唯有盡量避著他。
亞瑟不知道他正在想性命交關之事，瞬間目光定格，露出第一次扣住他手腕時、瞬間悠遠神往的神情，讓梅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聽說國王對性慾一向節制，從不帶不信任的人上床，交往的對象總是位高權重。
梅林不像那些馬其頓貴族出身的小伙子，擁有光榮的家族歷史，背後也沒有強而有力的權力後盾。國王只是偶然露出對他的讚賞，不代表會對他有所偏愛、置馬其頓傳統於不顧。梅林很清楚階級低下的奴僕與君王的一夜雨露必會招致嫉妒，甚至帶來血光災禍，他在大流士的後宮見識太多了。
國王驟然回神，似乎想起今日有場硬仗要打，對梅林笑了笑出了王帳。梅林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國王時常外出打仗，一去數日，就算對他有心，想偏袒也無以為繼。沒有國王的軍隊陣營裡，他只求自保。莫德雷德已經公開朝示他的妒忌，若不小心謹慎，恐怕會有殺身之禍。
梅林明哲保身，盡量與待他和氣的翻譯官待在一起，如此平安度過了數日。
他以為與國王保持主僕關係能夠減少非議，想不到血光之災來得如此之快。
這天梅林正幫賞賜他的翻譯官跑腿，被莫德雷德一夥人碰個正著。
他們正在內庭後院玩投標槍的遊戲，對面樹幹上繪製有靶心，計算投擲的准度。但他們不這麼玩，這樣太沒挑戰性了，所以其中一名叫做Keith的小伙子站在靶心前，供他們投擲著玩。當然年輕人槍法不差，招招避開Keith的要害。
莫德雷德又一次投擲，再度避開了Keith的大腿。眾人歡呼起鬨，連Keith也興奮不已。他見到梅林，慫恿著梅林去充當靶心，一群人笑得猖狂，無視梅林的左右為難。梅林被推到靶中心，汗水沿著他的背脊滑落，卻不得違抗這群年輕的貴族少年。
叫囂聲吸引了他人的注意，路過的近衛里昂聽到喧鬧走過來，問他們在做什麼。莫德雷德向他吼叫做了鬼臉，要他別多管閒事。里昂朝他們望了望，確認沒出什麼亂子，看到梅林時，詫異了一下，但沒有出言阻止，轉身離去。
拾起了槍桿，莫德雷德發出怪聲，一擲擲中了梅林的腋下，與他的手臂差之分毫，驚得梅林嚇出一聲冷汗，但周遭的小伙子卻興奮地鼓譟。
他們想置他於死地，梅林萬分的確信這一點。
莫德雷德再度拿起了槍桿，這次奪命的武器射中了梅林的袖子下擺，侍衛們開始發出嗜血的精光。
梅林知道他的死期到了，他一點也不想死，但是也不打算開口求饒。挺直了胸膛直視著莫德雷德，梅林開始等待。投身希臘軍團後，既然熟習希臘語跟美好的品德都救不了他，那麼他只想帶著自尊光榮地死去，像是英勇的戰士戰死沙場那樣。
與其像個懦夫那樣乞求憐憫，他寧願站著不屈服、流盡最後一滴血。
就在莫德雷德準備再次投擲時，一個腳步聲從暗處走出來，一開口就是連串的破口大罵，全是梅林聽不懂的馬奇頓方言。他困惑的朝腳步聲望去，來者竟是理應在教場操練的年輕國王。怒極的國王強勢而威武，帶著毫不留情的狠戾。
侍衛們馬上收斂笑容，像是犯錯的孩子般低垂著頭，不敢吭氣。雖然聽不懂馬其頓方言，但梅林猜亞瑟說的話一定很重，因為有幾個侍衛臉上露出莫名的恐懼與屈辱。
過一會國王跋扈的眉毛輕輕一撇，改回說希臘語，「欺負一名沒有武器的少年你們很得意很威風嘛！上回運送糧草碰到粟特盜賊時怎麼不見你們的蹤影？再有下次，就繳回你們的武器，滾回家鄉去。現在馬上全部離開。」
侍衛們脹紅了臉，獲得特赦一哄而散，半刻也不敢逗留。剩下被標槍釘在樹幹上、動彈不得的梅林，對撿回一命尚有餘悸地大口呼氣。
亞瑟面帶愧色的向他走來，一個使力將鑲嵌的標槍桿拔了出來，梅林這才可以動彈 。「我們忙著行軍打仗，沒有什麼機會教育他們，任他們胡來，害得你吃苦了。」年輕的國王神色溫柔，對他多加讚賞，望著他逐漸赧紅的臉。「我剛剛看到了，你表現的很有骨氣，遠比他們這些混小子強上百倍。真是要得。他們糟蹋了你的袍子，袖口都破了，我會負責賠償你。」
國王金光瀏海下的藍眸像是汪洋大海，充滿負罪的歉意與深刻的愛憐，承載著整個宇宙。近乎腿軟的梅林頃刻感到內心戰敗後頹朽的靈魂第一次破蛋般地甦醒。像是瞥見一件奇珍異寶。
凝視著年輕國王生命力旺盛親和力十足的臉龐，他感到全身激昂，蟄伏許久的體內生氣勃勃，打從心底深處勃發生芽的靈魂在叫囂著：這是第一個願意正眼看待他、欣賞他，不把他當成奴隸的男人。竟然是個外族的國王。
心中的情感宣湧而出，眼看就要遮掩不住。
這是個真正的王者。我會從此全心忠誠於他，愛著他，傾盡一切跟隨他。哪怕行軍到天涯海角，也會常相左右，永不背叛。梅林心中暗自發誓。
他依舊不喜歡以色侍人。但自此刻開始，他希望得到這位傲人帝王的垂青，獲得年輕王者獨一無二的愛。
(待續)
註：去搜尋希臘風俗當參考的時候，看到下面這張介紹愛者/被愛者的繪圖
天呀還真像是梅林跟亞瑟呀，我暈！！
我對於他實踐民族融合，並且尊重當地文化，不輕待俘虜並給於他們自由的這種態度，感到神往。
剛好最近在看瑪麗奶奶寫的亞歷山大三部曲，裡頭寫得故事與宏觀的世界真是寫得太好了。
把2004年 科林法洛主演的亞歷山大電影翻出來看，看一看，就突然想寫這樣的設定。
在我看來，Bradley的長相很符合我對亞歷山大的期待，
一頭耀眼的金髮，俊美的臉龐，外加戰士般強健有力的身材
年紀也與年輕大帝相仿，所以我在看瑪麗奶奶寫的三部曲都是腦內Bradley的臉XD
因為太喜歡了，於是開始自己寫亞歷山大設定的同人。
本來想過把Merlin設定成亞歷山大的愛侶Hephaestion，
不過這樣衝擊性似乎太小，如果把Merlin設定成波斯的Bagoas似乎更有衝擊力
(當然我不否認根本是被瑪麗奶奶洗腦，波斯少年寫得太好太讓人同情與疼惜了)
所以就變成會把Merlin寫成Hephaestion跟Bagoas的綜合體。
寫完了三段，我依舊沒有把標題想好＝v＝
沒辦法，腦洞總是跑的比理智快
3/17想好標題啦，就稱為"巴比倫之吻" (The Kiss of Babylon)
先附上背景簡介
亞瑟：古希臘北部馬其頓國王。原型是亞歷山大大帝。生於佩拉，在統領希臘城邦之後，藉口為父報仇向東行進，攻爭波斯。到16歲為止一直由亞里士多德任其導師。30歲時已經創立歷史上最大的帝國之一，其疆域從愛奧尼亞海一直延伸到喜馬拉雅山脈。一生未嘗敗績，被認為是歷史上最成功的統帥之一。
梅林：波斯國王大流士寵信的男僕，擅長希臘語，擁有特殊的身世。原型是亞歷山大的波斯愛人Bagoas，加上一些亞歷山大青梅竹馬的愛人Hephaestion的元素。(簡單的說...亞歷山大一生娶了三個妻子、兩個同性愛人，我會把他全融合成梅林一個....)
大流士：此指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國最後一任國王，大流士三世。在高加米拉戰役戰敗之後，倉皇出逃。遭到自己的總督貝蘇斯叛變，最後在亞歷山大追擊、壓迫下被貝蘇斯所殺。
佩拉：馬其頓首都
波斯波利斯：波斯首都
巴比倫：波斯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統治下，波斯名城之一，為第九轄區的首府（南方是巴比倫尼亞，北方是亞述）。同樣也是學習和科技進步的中心。富庶而多元。後作為亞瑟東征時後方的根據地，為貿易藝術的中心。
Geoffrey：阿貝拉領主。BBC原劇中為宮廷系譜學與皇家家圖書館管理者。
居魯士大帝：即歷史上之居魯士二世，是波斯帝國創建者、阿契美尼德王朝第一位國王。在他的統治下，帝國不僅囊括了古代近東的所有文明國家，還包括了大部分西南亞，和一部分中亞及高加索地區。通過居魯士圓柱宣布了可能是歷史上第一份重要的人權宣言。居魯士大帝在位期間征服了米底王國、呂底亞王國，跟新巴比倫王國。
(正文開始)
第一章
梅林接近格局熟悉的御帳，被守衛的近衛里昂一把攔了下來，確定來者是他，思索了一下隨即放他進入。亞瑟曾經下令梅林可以隨處走動，身為士兵雖然沒對一名投誠的異族放下戒心，但國王的話就是一切，忠誠如里昂自然對國王的話唯命是從。
梅林掀開羊皮縫製的簾幕走了進去，裡頭擺設跟他前任主人大流士時代的設計並無二致。這個御帳原本屬於大流士，在倉皇逃亡後被遺留在兵荒馬亂的戰場上，亞瑟率領騎兵發現這華麗的布帳，軍士們便提議將這個戰利品供驍勇善戰的國王使用。
少了精雕華美的座椅與雕樑畫棟的床。靠近裡側的床鋪非常樸素，接近行軍床，甚至不如波斯任何一個行省郡長，上頭鋪置了柔軟的灰熊獸皮。梅林絲毫不懷疑這傑作是亞瑟本人的戰利品。除了床鋪與簡單的支架座椅，裡頭備有一個罕見的雕花浴缸。不用多瞧，梅林知道這是來自大流士敗仗來不及攜走的原本那座，現在專供亞瑟使用。
觸景傷情，梅林不禁想起那場慘烈的高加米拉戰役，部隊分崩離析，不滿大流士的姻親預備謀反。阿貝拉之戰後自顧不暇的帝王更是分身乏術，向僕眾宣布戰敗，要他們各尋生路。他們這些內廷侍奉的男僕在兵荒馬亂之際盡數遣散逃亡。梅林本來想追隨主人充當餘黨，但搶奪金銀爭相奪利的部眾將綿延的人馬衝散，見人就砍。好幾次染血的刀刃揮舞過梅林的頭頂，與死神交身而過，為了躲避那些殺紅了眼的士兵，不善騎射的梅林藏在屍體堆下過了大半夜，沾滿血污不敢動彈。直到殺伐聲散去，才顫抖著跟著隊伍的腳印投奔鄰近的阿貝拉領主，尋求庇佑。
身為大流士最寵信的男僕，來自蘇薩的梅林不僅教養良好而且深諳宮廷禮儀。那名收留梅林的阿貝拉領主名喚Geoffrey，對這樣一位落難的內廷僕役以禮相待，梅林原想就這樣專心侍奉Geoffrey，將他視為主人，遠離戰場的漂泊。但Geoffrey卻別有所想。
亞瑟領導希臘城邦組成的軍隊駐紮在阿貝拉，對待原本隸屬波斯開門投降的城池，大多採取寬容自制，派遣領主將土地分劃入馬其頓。但遇到抵抗的城市，則絕不寬待，他們都耳聞過亞瑟下令焚燒波斯波利斯宮殿獻祭的舊聞。Geoffery曾經下令全城戒備，盡其所極抵禦馬其頓與希臘士兵，造成亞瑟不少將士的傷亡。現在大流士已經流亡，Geoffrey想與亞瑟和談。但年輕的君王是否能夠接受他的和談條件？這很難說的準。
他想做個很大的賭注：為了奉承戰勝的亞瑟，不僅得向他進貢為數不少的良駒與金銀財寶，還得送最稱心合意的禮物給年輕的帝王。一般帝王最稱心合意的不外乎異族美女，但老者想賭壓下注，一個男僕，隸屬於原帝國至尊的專屬男僕。
老者不打算欺騙梅林，以賓客之禮對待，邀他詳談計策與抱負。以梅林僕役的出身，在重視階級的波斯永遠只能是個奴僕，但跟隨亞瑟侍奉他就不一樣了，傳聞他禮遇每個有才德的人，無論出身與種族皆一視同仁。這對充滿才華卻出身卑微的梅林來說，是個冒險翻身的機會。區區一個波斯男僕，未來或許能掌管亞瑟波斯領土下的政務，擔任地方行省的行政長官。
梅林沈吟了一會：他自少年時代就進宮服侍王族，脫離權貴階級、市井謀生技能全無。他自認想侍奉Geoffrey，遠慮的老者卻說此地沒有他的容身之處，服侍下一任帝王對他才是最好的安排。
縱使老者對他有恩，但梅林卻不得不考慮周全：一個外族在軍隊裡接近權力中心的亞瑟，可能是生死交關之事。
傳聞終歸是傳聞，他是否真如傳說所說，對出身與種族一視同仁？生在亂世，被賞賜則有說不盡的榮華富貴。反之，則是身首異處。
老者再次詢問他願不願意做這個賭注。梅林畢竟年輕，不願庸庸碌碌終日為寢食搖手乞憐。冒險犯難選擇了前者。於是，現在他置身亞瑟闊氣廣大的王帳裡。
對大流士，梅林沒有多餘的情感，只把他當成慷慨的主人，從不虐待苛責身為少年的他。真論起背後的恩怨情仇，梅林不願在這緊要關頭回憶過去。至於這個新主人亞瑟，梅林就不是那樣確定了。
傳聞他們是野蠻的民族，穿著暴露的短皮裙，任手下的軍官隨意與他稱兄道弟，一點禮節都不懂。這些梅林親眼見證過：初次晉見亞瑟時，他原本打算按照波斯禮儀跪下不直看國王的臉，但亞瑟似乎不喜歡這些。他親自把梅林扶起來，端詳了他好一陣子，問他是不是自願前來的。
「我是自願的，Geoffrey領主對我很好，但是我更有意願服侍戰功彪炳的陛下。」梅林聽見自己如此回答。
「不是出於脅迫？難道他不是用武力威脅你？」年輕的國王如此問，似乎對Geoffrey印象不好，絕不善罷干休。
梅林斗膽直視年輕的國王，以他們支系綿長的民族標準而言，亞瑟依舊可以算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不同於蠻族的少見傲人金髮，天庭飽滿的額頭，挺拔的鼻梁與身材，衣著讓他顯得氣度軒昂。皮膚久經沙場陽光的炙烤，顯出健康的奶棕色。最特別的是那雙水色淡藍的雙眸，像是浩瀚無垠的海洋，直把人吸引進去。
「不，我是自願的。」
梅林聽說亞瑟從來不玩弄奴隸與俘虜，每回碰到戰敗方的奴隸，都選擇解放他們。所以梅林回答他是自願前來、服侍新稱霸的國王。現在男人佔領阿貝拉、準備前往巴比倫，就是他的新任國王。他願意盡一切心意來侍奉他。
「你自願前來，是因為Geoffrey是你的愛人？你想代他犧牲，祈求原諒？」年輕的國王審視著他，目光如炬。
梅林知道亞瑟不喜歡人自貶，於是自尊自重。「不，他只是個好客的主人。知道我的資質，故而引薦我前來服侍。」
亞瑟似乎很滿意梅林的說辭。他的目光毫不掩飾對梅林的滿意與若有所思。之後他接受了Geoffrey的禮物，帶領士兵與老者一同走出大帳，答應老者的求和，容許他回故居與女眷團聚。
剩下梅林站在大帳裡。就如同Geoffrey所言，亞瑟的臣下從沒進獻他美麗脫俗的少女，倒是有人上奏折願意送給他一兩個美貌的少年服侍，都被他拒絕了。看準這一點，Geoffrey說過，年輕的帝王喜歡長相英俊的男子，要拒絕書面上述說的美少年很容易，但看到梅林本人站在他面前，要拒絕那就難了。佳人當前、年輕大帝不可能無動於衷。
梅林知道自己並不像那些身披戰甲血灑沙場的戰士那樣充滿陽剛之美，長期被圈禁在大流士後宮中的他，擁有如同上等煉乳的細膩肌膚，瘦俏的臉頰和高挺的顎骨之間是與地中海水一樣的湛藍眼眸。這一切都讓大流士對他青睞有加，即使他本人並不喜歡這種”以色侍君”的感受，但精緻出色的外貌確實帶給他不少的益處。至少他沒被視為奪命的刺客。
不僅是大流士，梅林在蘇薩的時候頗受眾人歡迎，每回他眨著纖長的眼睫代大流士向后妃傳話、或向侍女微笑，總是可以馬上獲得適度的回報。她們暱稱他"妖精"，賜給他黑色皮手環與漂亮的雙色耳釘做為犒賞，期待能在大流士面前美言幾句。於是妝點起來的梅林看起來更加聰慧標緻了。宮廷中的人都稱他是大流士最寵愛的男僕。
現在引人喜愛的外貌讓梅林踏出夢想的第一步，穿著莊重的站在亞瑟的帳內，質料最好的衣裳襯得他玉面朱唇。他不確定新的帝王會怎麼對待他，收留他是因為他的樣貌還是他原本大流士男僕的身份。但從亞瑟和善的舉動與夜晚的調度，梅林猜新的帝王還是願意信賴他、給他表現的機會。只要盡好服侍的本分，細心的從根本做起：幫他鋪床、服侍他更衣。忠誠的奴僕最是難得，這個宮廷總會有他的位置的。
第二章
耳邊是亞瑟一夥人由遠而近的喧鬧聲，梅林知道新任國王即將入內，他還不確定新國王的擺設喜好，於是只是把散亂的器皿擦拭乾淨擺放整齊。其中一個青銅角狀杯上頭刻有獅鷲的圖案，周圍鑲以金箔，梅林想像以此向亞瑟斟酒，他豪飲的模樣。唯有這樣貴重的酒杯襯得上位高權重的亞瑟。
門外亞瑟告別了夥友，腳步有些虛浮的進了大帳，但遠不到酩酊大醉。他看到跪在角落候著的梅林，似乎有些吃驚，後來見房內擺設煥然一新，知道他是來伺候的，和顏悅色的上前，將梅林攙扶起來。
燭光下的亞瑟看起來眼神氤氳，酒意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叱吒風雲的梟雄，倒像是殿堂上吟詩作賦的優雅男子。開口說的是希臘語，梅林聽說他師從一位哲學大師，名叫亞里斯多德。
「我沒有召喚你，你倒是很勤快。現在天色很晚了，你可以去歇息了。」亞瑟待他一點都不輕薄， 拍拍他的肩膀吩咐到。半晌似乎想到梅林是異族人，不懂希臘語，楞了一下。
「我懂一點希臘語。請容許我告退。」梅林用腔調純正的希臘語回應，看到面前的亞瑟更是楞得兩眼發直，以為自己發錯音節。但他很有自信，應該不會有誤。
身為大流士最寵信的男僕，梅林與常人不同之處在於：他精通希臘語。大流士在營帳內談論重要國事都會找通譯來，但他不夠信任這些以語言掙錢、油腔滑調的人們。恰巧梅林想鞏固自己在奴僕中的地位，找了一位精通希臘語的老師，盡力修習了半年。此後他在大流士面前就說得上話了。
大流士會命他在營帳後偷聽，確保通譯的翻譯是正確公正的。梅林安分守己的個性做起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依舊招來許多閒言閒語。但自此大流士待他不同於一般的男僕，他也樂於得到一些別於常人的餽贈-多是書籍，還有些描寫居魯士大帝的珍本，這對一名奴僕而言是天大的寵幸。連Geoffrey也嘆息過，以梅林的天資聰慧，生為男僕簡直是可惜了。
「真是不可思議，我以為你只是臨時學了幾句奴僕的用語，想不到你敬語說的那麼好。」亞瑟有點另眼相看的意思，知道梅林聽的懂，更是滔滔不絕。
「我的老師說過：一個人窮極一生必會受到另一個德行高尚的靈魂吸引，兩人之間可以談論天文、談論德行，談論美學，彼此切磋並增進。在馬奇頓，我一直沒有遇見那個人，就連夥友團裡也沒有。但行軍過雅典占卜的帕德嫩女祭司預言：我會在東征的路上遭遇一生相伴的靈魂伴侶，我一直在等待著追求他。」
過些日子梅林才知道夥友們曾經推薦才情兼具的高文給亞瑟，但是亞瑟眼高於頂，對於理解他追尋世界盡頭的靈魂伴侶極為挑剔，況且高文與他間沒有愛情的觸動。之所以急於東征，既是為了滿足統御廣大陌生的領土，也為了找到純屬於他的人生愛侶。
但當下的梅林只感到輕微困窘：大帝一定是喝醉了，所以說些清醒時不會訴說的胡言亂語。他是在暗示我幫他找到那個對象嗎？後宮的穿針引線梅林不很擅長，提到追求，那更不是他的強項。
「相信靈魂伴侶不難尋找，畢竟宮廷裡對希臘哲學與方陣之術崇尚的人不在數，我也很喜歡觀察星象，研究人生而存在的道理。」梅林臨危不亂、優雅掩飾心裡的侷促，年輕的國王擁有世間美好的一切，但卻意外地在意機緣錯失的佳偶、崇拜美好的德行更勝於皮相的美好。
梅林自知教養與天分都是極好的，一向充滿自信不驕不餒。原以為Geoffrey獻上他只是因為他的樣貌與機智，這下卻突然明白為何勸他進宮侍奉這名年輕的帝王。除了樣貌，更有內在的品德與知識的涵養。
「想不到異族人裡頭也有人對希臘顯學有研究，他們還說你是蠻族。在我看來卻不是如此。」亞瑟露出探究的目光，上下打探梅林一番，似乎對此頗為讚賞。「下次我宴請投降的波斯士族，我希望你前來，教導我的手下相應的禮節。」
這簡直是莫大的光榮，梅林幾乎鬆了一口氣。身為一個異族待在這支充滿馬其頓士兵的軍隊裡，若是舉無輕重，他隨時會有性命之憂。沒有人會為一名異族的性命爭取公正平等。但亞瑟已經委派他任務，至少刻下他性命無虞。看來今晚可以安心睡個好覺。
「梅林願意效犬馬之勞。」感覺自己嘴角漾起發自內心的笑容，豐潤的紅唇勾起歡悅的弧度。
亞瑟停頓了一下，目光上下逡尋，停在梅林的唇角。梅林知進退，以為國王是打算遣退他，後退幾步準備退出御帳。
出乎意表地、國王迅雷不及掩耳扯奪他的手腕、拉近兩人的距離，目如雄鷹，閃光如炬。國王的手勁很大，帶著上位者接近獵物的表情，引發他徨然驚呼一聲。但國王鐵腕般的禁錮依舊沒有放鬆；誠惶誠恐之下，梅林感到未知的恐懼，像原野上被狙擊的白兔無所遁形。
梅林開始喘息，過一會年輕的大帝意識到他幹了什麼，這才將他的手腕鬆開。梅林遮住被握過的手腕，殘留的體溫熱辣辣的，像灼燒的烙印。
「退下吧。有需要我會叫你的。」國王深呼吸轉身背對梅林，像是隱去黑暗隱匿的慾望，剛才的一切像是梅林的幻象。國王兀自打理更衣起來。
梅林大夢初醒、如逢特赦，頂著紅通通的臉蛋退下，不敢多問轉身離去。
回到管事僕人的營帳，幾個奴僕早就鼾聲如雷的睡了。梅林抓了毛毯就地躺下，為了御帳裡的遭遇心驚不已。不久聽到兩個竊竊私語的男聲交頭接耳，其中一個提到了梅林的名字。
「別小看那個異族的小子，里昂跟我說亞瑟看他很不一般。」較低的那個男聲如此說。
「哼，那日小子前來投誠的時候我早看出來了，國王迷戀他。跟他說話的神情可不像跟我們這些大老粗，喜上眉梢、眼尾都帶著笑。」較高的男聲附和著。
梅林掖了掖毛毯往裡頭鑽，嘴裡悶悶地哼了呻吟。究竟他把自己投入怎樣未知的境地裡？年輕的大帝究竟想怎樣對他？投誠後頭一次，男孩感到前途茫茫。
第三章
接下來的數日，亞瑟沒有主動召喚，梅林就跟著同帳棚的奴僕一夥打理周遭做各種雜務，洗滌黑彩陶瓷杯，或擦拭馬鞍清掃馬廄。偶爾梅林會想著年輕的大帝周遭沒什麼人服侍，接近御帳去尋找有沒有事可出力而為。但對亞瑟招然若揭的態度依舊心懷忐忑。
不是沒有想過以色侍人的可能性，但非到必要，梅林不想跨出那一步。
行軍之時亞瑟的貼身之事交由從馬奇頓首都佩拉帶來的年經侍衛處理，這些年輕人多是馬其頓貴族出身，為了侍奉國王而來，從基礎開始做起。一旦能力尚佳被國王予以承認，過個三、五年即可升為近衛。
年輕侍衛在家個個養尊處優，沒侍奉人的經驗，御帳總像是久未打理無人掌管一般物事雜亂。國王平日既是將軍也是君王，每次處理完政事回到御帳就只顧著睡覺，倒也不很在意。
但梅林打理起來就不一樣了。他的心思細膩，比起來更能夠把內廷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典籍地圖與批閱過的奏章分門別類的放在案上擺好。從少年時代梅林就由宮內總管帶領，進行一連串清潔打掃與護理打磨的訓練，這些都是普通樸役普遍具備的本領，但梅林身為帝王貼身的男僕，自然精通於應對禮節與揣摩君王查知上意。天性聰穎、洞燭機先才是他得到寵信的主因。懂得一個帝王基本的需求，自然比起年輕的馬其頓侍衛強上百倍。
亞瑟發現梅林暗自默默付出，偶爾會誇獎他，這就引起了年輕侍衛的嫉妒。其中有一個名喚莫德雷德，年少氣傲，對梅林充滿蔑視與敵意。
第一次聽到莫德雷德的名字，是梅林捧著煮好的御膳準備送給國王，聽到裡頭傳來嚴肅的爭論聲，梅林在外頭候著，字句卻一句不漏的傳進耳裡：軍營裡的糧草被粟特盜賊劫去，看守糧草的軍隊就是這批以莫德雷德為首的年輕侍衛。亞瑟很憤怒，派遣里昂率領一批精兵前去圍剿當地的部落，抓回來的粟特族人說他們沒有下手去搶，是侍衛們一見他們的埋伏，就把糧草扔在原處，引誘他們去撿，自己卻逃之夭夭。
聽完陳述的亞瑟幾乎要勃然大怒，但隱而不發，跟里昂說這些侍衛年紀還小，臨場懼怕也是合情合理。國王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要里昂把粟特族人壓下去、並多注意莫德雷德今後的動靜，避免他的失職損害軍隊。
梅林想國王竟然如此重情，沒有以此為憑痛下殺手。突然想到自己聽得懂希臘語，這些軍情萬萬不該被他聽去，但送御膳入內時，亞瑟什麼也沒多說，只是吩咐他做得很好，可惜沒什麼食慾。
隔天早晨梅林替年輕國王送換洗的衣物來，就見莫德雷德站在亞瑟身後，預備替他繫上腰襟配戴盔甲，盔甲的珮環遲遲扣不上。梅林猜這是亞瑟給莫德雷德將功折罪的機會，他卻無法好好把握。
見梅林剛好進帳來，亞瑟乾脆要求換梅林來穿戴。「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換梅林來，他手腳比較巧。」
莫德雷德沈默的退下，但臨走前對梅林瞪視了一眼，心思藏都藏不住。梅林自知此舉引來敵意，對國王的要求也只能奉命尊崇。莫德雷德一夥年少氣傲，自從知道他懂曉希臘文、總是刻意奚落不少難聽的刻薄話，被他一一容忍。
現在他的地位還不夠穩固，不好向國王投訴；也不想屈服示怯露出懦弱的樣子。只是看莫德雷德不甘忍忿的表情，日後必定還會滋事。
下意識嘆口氣，梅林細緻的幫亞瑟扣好那些做工精細的青銅扣環，配上白色羽冠頭盔、身披白銀鎧甲，動作輕巧迅速。換來年輕帝王的讚許，「你做得很好。下次就讓你來伺候我更衣吧。」
對此梅林很感激，終於不用終日誠惶誠恐，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與職責。但他還是憂慮莫德雷德，今後唯有盡量避著他。
亞瑟不知道他正在想性命交關之事，瞬間目光定格，露出第一次扣住他手腕時、瞬間悠遠神往的神情，讓梅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聽說國王對性慾一向節制，從不帶不信任的人上床，交往的對象總是位高權重。
梅林不像那些馬其頓貴族出身的小伙子，擁有光榮的家族歷史，背後也沒有強而有力的權力後盾。國王只是偶然露出對他的讚賞，不代表會對他有所偏愛、置馬其頓傳統於不顧。梅林很清楚階級低下的奴僕與君王的一夜雨露必會招致嫉妒，甚至帶來血光災禍，他在大流士的後宮見識太多了。
國王驟然回神，似乎想起今日有場硬仗要打，對梅林笑了笑出了王帳。梅林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國王時常外出打仗，一去數日，就算對他有心，想偏袒也無以為繼。沒有國王的軍隊陣營裡，他只求自保。莫德雷德已經公開朝示他的妒忌，若不小心謹慎，恐怕會有殺身之禍。
梅林明哲保身，盡量與待他和氣的翻譯官待在一起，如此平安度過了數日。
他以為與國王保持主僕關係能夠減少非議，想不到血光之災來得如此之快。
這天梅林正幫賞賜他的翻譯官跑腿，被莫德雷德一夥人碰個正著。
他們正在內庭後院玩投標槍的遊戲，對面樹幹上繪製有靶心，計算投擲的准度。但他們不這麼玩，這樣太沒挑戰性了，所以其中一名叫做Keith的小伙子站在靶心前，供他們投擲著玩。當然年輕人槍法不差，招招避開Keith的要害。
莫德雷德又一次投擲，再度避開了Keith的大腿。眾人歡呼起鬨，連Keith也興奮不已。他見到梅林，慫恿著梅林去充當靶心，一群人笑得猖狂，無視梅林的左右為難。梅林被推到靶中心，汗水沿著他的背脊滑落，卻不得違抗這群年輕的貴族少年。
叫囂聲吸引了他人的注意，路過的近衛里昂聽到喧鬧走過來，問他們在做什麼。莫德雷德向他吼叫做了鬼臉，要他別多管閒事。里昂朝他們望了望，確認沒出什麼亂子，看到梅林時，詫異了一下，但沒有出言阻止，轉身離去。
拾起了槍桿，莫德雷德發出怪聲，一擲擲中了梅林的腋下，與他的手臂差之分毫，驚得梅林嚇出一聲冷汗，但周遭的小伙子卻興奮地鼓譟。
他們想置他於死地，梅林萬分的確信這一點。
莫德雷德再度拿起了槍桿，這次奪命的武器射中了梅林的袖子下擺，侍衛們開始發出嗜血的精光。
梅林知道他的死期到了，他一點也不想死，但是也不打算開口求饒。挺直了胸膛直視著莫德雷德，梅林開始等待。投身希臘軍團後，既然熟習希臘語跟美好的品德都救不了他，那麼他只想帶著自尊光榮地死去，像是英勇的戰士戰死沙場那樣。
與其像個懦夫那樣乞求憐憫，他寧願站著不屈服、流盡最後一滴血。
就在莫德雷德準備再次投擲時，一個腳步聲從暗處走出來，一開口就是連串的破口大罵，全是梅林聽不懂的馬奇頓方言。他困惑的朝腳步聲望去，來者竟是理應在教場操練的年輕國王。怒極的國王強勢而威武，帶著毫不留情的狠戾。
侍衛們馬上收斂笑容，像是犯錯的孩子般低垂著頭，不敢吭氣。雖然聽不懂馬其頓方言，但梅林猜亞瑟說的話一定很重，因為有幾個侍衛臉上露出莫名的恐懼與屈辱。
過一會國王跋扈的眉毛輕輕一撇，改回說希臘語，「欺負一名沒有武器的少年你們很得意很威風嘛！上回運送糧草碰到粟特盜賊時怎麼不見你們的蹤影？再有下次，就繳回你們的武器，滾回家鄉去。現在馬上全部離開。」
侍衛們脹紅了臉，獲得特赦一哄而散，半刻也不敢逗留。剩下被標槍釘在樹幹上、動彈不得的梅林，對撿回一命尚有餘悸地大口呼氣。
亞瑟面帶愧色的向他走來，一個使力將鑲嵌的標槍桿拔了出來，梅林這才可以動彈 。「我們忙著行軍打仗，沒有什麼機會教育他們，任他們胡來，害得你吃苦了。」年輕的國王神色溫柔，對他多加讚賞，望著他逐漸赧紅的臉。「我剛剛看到了，你表現的很有骨氣，遠比他們這些混小子強上百倍。真是要得。他們糟蹋了你的袍子，袖口都破了，我會負責賠償你。」
國王金光瀏海下的藍眸像是汪洋大海，充滿負罪的歉意與深刻的愛憐，承載著整個宇宙。近乎腿軟的梅林頃刻感到內心戰敗後頹朽的靈魂第一次破蛋般地甦醒。像是瞥見一件奇珍異寶。
凝視著年輕國王生命力旺盛親和力十足的臉龐，他感到全身激昂，蟄伏許久的體內生氣勃勃，打從心底深處勃發生芽的靈魂在叫囂著：這是第一個願意正眼看待他、欣賞他，不把他當成奴隸的男人。竟然是個外族的國王。
心中的情感宣湧而出，眼看就要遮掩不住。
這是個真正的王者。我會從此全心忠誠於他，愛著他，傾盡一切跟隨他。哪怕行軍到天涯海角，也會常相左右，永不背叛。梅林心中暗自發誓。
他依舊不喜歡以色侍人。但自此刻開始，他希望得到這位傲人帝王的垂青，獲得年輕王者獨一無二的愛。
(待續)
註：去搜尋希臘風俗當參考的時候，看到下面這張介紹愛者/被愛者的繪圖
天呀還真像是梅林跟亞瑟呀，我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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