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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鵝灣殺人事件 廣播劇劇評—記一段破碎情感的修復(hurt and comfort)

一開始聽到《天鵝灣殺人事件》的標題，還以為劇情著重在"殺人案"事件的來龍去脈，沒想到聽完廣播劇，發現這部作品描述的是兇案後整個家庭經歷的喪親之痛、由兇手是誰的猜忌到直接面對問題根源，透過陪伴來彼此救贖的一部作品。

這部作品有別於一般耽美廣播劇勾起我注意的一點就是裡頭毫不遮掩地描寫社會的寫實面相，也就是AIDS還有李江洛罹患"性厭惡"心因性疾病。很欣賞裡面對於心理疾病沒有偏頗的描述，之前讀過日本漫畫家寶井理人的作品"10 COUNT"，裡頭對強迫症的治療簡直是不忍卒睹...雖然我也喜歡寶井理人，但絕對不推薦大家藉由這個作品來接觸強迫症。反觀天鵝灣殺人事件就表現亮眼，對心理創傷的描寫沒有遮掩也沒過度天馬行空。當然最吸引我的莫過於兔兔的演技，上期把李江洛失去愛人自責的悲愴、酒後憎恨愛人背叛的情緒演繹地非常出眾；下期把李江洛逐漸脫離孤寂、情感上倚靠邢家人的安心踏實詮釋地非常到位。

在探討《天鵝灣殺人事件》廣播劇時，我喜歡從三個角度去切入我認為出彩的部分：邢父刑母、邢柏川、李江洛。

邢父刑母：我很喜歡廣播劇裡邢父邢母對兒子的理解。有別於很多小說裡父母恐同或單方面強制子女接受父母的價值觀；邢家已經度過風暴期進入平流層。小說中有邢家兄弟出櫃時父母無法接受、母親因此住院的描寫，廣播劇裡的邢家人則專注在刑案之後的表現：失去兒子的噩耗讓這對雙親悲痛欲絕，轉而將李江洛當成自己親身兒子對待。一般聽眾可能會奇怪這對父母怎麼見到素未謀面的李江洛就對他推心置腹，把一個陌生人當成是親人。在我看來這是可以認同的：有一部義大利電影"西西里的漫長等待"，片中的母親在兒子驟然離世後，面對毫不知情的兒子女友突然造訪，母親唯一想的就是藉口留下這位女孩，聽聽這位女孩口中、她的兒子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藉由女孩的存在得到慰藉。我想天鵝灣殺人事件也是這樣的，在這個世界上共同思念同一個已故男人的人，彼此就是一家人。

邢柏川：廣播劇開頭這個角色可說是聽眾視角，帶領聽眾經歷邢柏林充滿疑點的死亡，藉由物證和案發現場想盡辦法釐清弟弟死亡的真相。一開始的邢柏川可說是刑偵劇男主角，懷疑弟弟的死和弟弟男友李江洛脫離不了關係；隨著劇情逐漸往下，刑偵的成分逐漸變淡，邢柏川發現弟弟隱藏的秘密，理解沒有人遠比李江洛更痛楚於邢柏林的過世。尋找真兇中的抽絲剝繭很耐人尋味。

除去刑偵的情節，邢柏川和李江洛慢慢走在一起的感情線才是故事基礎核心“救贖”的主線。邢柏林是第一個知道李江洛是性厭惡患者還和他交往的人，造就李江洛對他死心塌地。但是那封邢柏林告解自己出軌的信之後，李江洛心中崩壞了，潛意識無法接受愛人的背叛。原本李江洛為了擺脫殺人嫌疑才向邢柏川坦承了自己的疾病，卻也讓邢柏川成了第二個知道他隱疾的人。下期裡聽眾能聽到邢柏川主動替李江洛預約心理醫生、希望幫助他走出心理的陰影。擁有解決問題根本原因的企圖心是邢柏川的優點，也是李江洛真正的救贖。李江洛在邢柏川面前能坦承自己的脆弱，不需遮掩真實的面貌，成為盟友肩並肩照顧邢家兩老，偶爾還能依賴他撒嬌一把，我想是李江洛逐漸愛上邢柏川的主因。

李江洛：

如果我純粹讀過原著，大概只能把這個角色當成眾多精神疾患中的一例，客觀去審視他，無法產生這麼多同理心。多虧兔兔把李江洛配得太讓人難忘了，上期那句聲嘶力竭的「都是我害了他，是我無法滿足他」真是讓聽眾聞之戰慄呀～就想聽看看是怎麼個無法滿足法以致於兔兔必須哭得那麼慘(！？) 這個"無法滿足"也為他的隱疾埋下了伏筆。各種謎團搭配上李江洛令人不忍的哭腔，很快激發了聽眾的惻隱之心。

對我來說，欣賞廣播劇上期裡李江洛這個角色從經歷人生谷底的崩潰難堪逐漸進入情緒平穩期、因為愛上柏川哥有了治療的動力，最終克服心理問題邁向康復，整個戲劇化的過程非常戳人。如果單純聽下期，會感到情緒太過於平淡(尤其下期裡後期的處理)。但上下兩期連續聽下來，會發現一種平淡的情緒也不失為追求寫實。尤其劇中角色剛經歷喪親之痛，下期太澎湃激昂也說不過去。無論是邢柏川還是李江洛都在努力尋求一個平衡點；一個選擇原諒自己放下至親自殺的痛苦的平衡點。下期一開始，李江洛開始寫著新年新願望，其實就有拋棄過去邁向新生的意思。聽起來很平淡，但這就是李江洛放棄自殺的愛人決心繼續自己人生的一種妥協。 聽到這裡很為李江洛高興。酒醉後李江洛把邢博川認成邢柏林、強烈的恨意還言猶在耳，到了這一刻李江洛終於把邢柏林放下，與過去的愛人告別。

上期的hurt（傷害）有多痛，下期的comfort（治癒）就有多動人。描述hurt和comfort的小說是諸多作者永遠創作不膩喜歡拿來述說的題材。關於李江洛，我來細數上期的他究竟受過多少傷害，下期之中他的蛻變就有多麼動人令人欣喜。

（1)童年陰影造成的心理疾患

李江洛的性厭惡心理疾病來自於童年創傷，由於把性愛和父親的背叛、母親的崩潰聯繫在一起，以致於聯想到性愛就產生生理上的排斥。故事裡很好地傳達了一個重點，就是這是可以治癒的。

說個題外話，邢柏林和李江洛在一起，兩人只熱衷於伯拉圖戀愛沒想過去治療，這點只能說明他們的小心翼翼。當然愛情不一定包括肉體關係，但偏偏文中的邢柏林就是因為貪戀肉體的歡愉而出軌，這也就違反了他和李江洛認定的約定。邢柏川之所以和李江洛提到治療，是因為他目睹了李江洛差點自殺的現場，擔心他的心理不健康，這才逾矩的替他出主意。以結果論我當然稱讚邢柏川，畢竟解決心理問題才是根本，也能讓李江洛放心去愛人。難怪後來李江洛在母親的墳墓面前說邢柏林其實不是他的救世主，邢柏川才是。

（2)邢柏林的死與背叛

邢柏林罹患了AIDS認為愧對李江洛，決定先殺死李江洛再自殺。(聽起來是一廂情願的恐怖情人作法)。對於被蒙在谷底的李江洛而言，當真相一一揭露，他愛的男人因為出軌、罹患了難以根治的免疫缺乏疾病無法面對決定自殺，甚至在自殺前想先殺死他帶他一起離開這個世界，這一個接一個的打擊任何正常人也無法承受，李江洛也因此一蹶不振。先是產生自我愧疚感("都是我害了他，是我無法滿足他")；接著是精神潰堤，原因是看到邢柏林的信提到他出軌罹患了AIDS，痛苦之下他試圖把整張信吃掉(廣播劇沒演到這段)；種種脫序行為非常失控。邢柏川一方面基於照顧弟弟愛人的心態看著李江洛，一方面邢家逐漸把李江洛當成自己人，種種心理原因促成他希望李江洛得到心理方面的痊癒，他們目標一致逐漸走到一處，終於密不可分。

介紹完Hurt的部分，聽眾對李江洛的痛苦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接下來換提comfort的部分，也就是所謂互相救贖。

(1)邢父邢母的愛：我很喜歡兔兔演繹李江洛喝醉後，把邢柏川認成邢柏林，對著柏川咆哮要他"滾"，然後被擔憂的邢父邢母照料這段。邢家跨年帶著李江洛去北極點，兩老睡著以後，邢柏川和李江洛去旅社酒窖喝酒又去舞廳跳舞，喝醉的李江洛想起邢柏林的山盟海誓只因為一個喝醉的藉口就不需要為自己的承諾負責，悲從中來吼了邢柏川要他滾。酒醒以後發現邢家二老很憂心的看著他問他要不要喝水，細心地照顧他，邢母說的"不要隱瞞，有抱怨全說出來"。這種親情的細節是很打動我的。在我看來，邢家不能沒有李江洛，李江洛也不能沒有這些家人，這點是證據確鑿的。

(2)柏川的愛：目睹李江洛自瀆失敗還嘔吐的柏川決心鼓勵他去治療、並且收留他擔任自己的助理。"不要有負擔，你要相信自己，會好的。所有的困難都會被打敗”，邢柏川的鼓勵非常真誠，是一種來自兄長的愛。也促成李江洛後來對他的倚賴，和易禮諮詢之後，江洛對柏川那句"在聊你呀，在聊你兩的情史"表現出對兄長的親近，不自覺想去信任的親暱感，那是上期的李江洛沒有的。

原文裡從柏川替江洛介紹心理醫生易禮起，兩人就開始玩起雙向暗戀的遊戲，雙方對於愛上戀人的哥哥/弟弟的戀人耿耿於懷，無法跨越那條道德的界線。廣播劇可惜的一點是沒有利用獨白的方式刻劃出兩人內心對倫理道德的掙扎。只以少量的台詞快速帶過，這很考驗CV功力。由於缺乏對主角內心活動的理解，聽眾唯有靠CV本人的口氣能判別出一點端倪。這方面總裁的表現是薄弱了點，很難從平板的語調中感受到他對江洛的妄念，甚至沒有隱藏的深情。聽眾直到江洛要搬出去住的一刻才由柏川顯出的一絲慌亂了解他對江洛的不捨，但是是親情還是愛情，我也分不出來。雖然前面我提過下期的情感不需有太大的起伏，但隱忍的深情還是必要的，也是邢柏川的情感由親情升高到蘊含佔有慾愛情的指標。可惜到下期的後半段，邢柏川的感情層次還是不夠濃烈。聽眾沒接受到訊息，也就認為邢柏川的愛情來的過於突然。情感方面的傳達，連易禮也比邢柏川強的多，以至於中間有很多談論李江洛病情的部分，我只記得易禮說了什麼，根本不記得邢柏川說了什麼...

上期兔兔配的李江洛聽起來是個孤立無援的形象，對周遭滿懷不信任的絕望感，下期開始轉為對邢家人卸下心防、信賴撒嬌的模樣，這種情感形象能用在兄弟上也能適用於戀人上，甚至後來江洛對柏川說話還帶了點多情的韻味，這種小細節特別美味，就喜歡品嚐這樣情感轉變的層次。

人的生命歷程總會遇到一些磕磕碰碰，精神折損的李江洛經歷愛人的背叛支離破碎，被邢柏川以一種謹慎接納的態度修繕殘缺，如工匠面對破碎瓷器的金繕，以尊貴的金質填補李江洛的殘破。雖然癒合完成、漂亮的疤痕難以掩飾，卻讓邢柏川忍不住輕撫周身，輕聲摩挲愛不釋手。那些疤痕永遠存在，修復後的李江洛多了份金燦的閃耀，不完美化為完美；成就這份更高層次閃耀的，是邢柏川棄而不捨的愛情。

（既然都提到心理問題，稍微科普一下：有心理疾病千萬不要壓抑，學生可以尋求校方的專業輔導，成年人可以利用大學裡附設的心理諮詢機構，裡頭的諮詢師都是科班出身。這是我從有相關疾病的朋友手中得到的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