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聽了兩個禮拜下來,對《聽說我很窮》這部作品發表一些個人淺見。

 

以下主觀論述,有任何意見歡迎討論。

 

 

 

第三期

 

第三期編劇擁有強大的野心,綜合了許多枝微末節的場景來呈現聽眾一個與原著相似一字不漏的鋪排。優點是給予角色更多的鋪陳,缺點是散亂的場景與模糊的感情容易分散聽眾注意力。

 

主線由余年被粉絲碰瓷揭開序幕,開啟了余年生平第一次碰到惡意詬陷的危機,原本陷於膠著的惡意熱搜在謝游堅持己見的出手協助中,事件圓滿落幕。就劇本而言,本集的高潮應該是出現在惡意熱搜撤下後,謝游與余年相遇的對白──這段如果能寫出歷劫歸來碰到恩人的銘感五內,那麼前頭鋪陳的方懷惡意中傷也就有了意義。可惜面對鼎力相助的謝游事後詢問心情好些了沒,余年的語氣過於隨意,幾句”很好、很開心”聽起來略微輕浮,似乎謝游的相助無足輕重。以人情世故來說,不像是對待恩人的語氣,反而表現出客套疏離。

 

後半段的重點則是余年邀請郁青共舞的賽事後,謝游忐忑私下練習該怎麼找余年要簽名。謝游與余年的扮演者演出了一段美好甜蜜的兩小無猜,就如同彼此送手工糖與青河路糕點一樣的青澀甜蜜。但是這裡余年經過謝游的幫助,說話態度其實應該比之前的相遇更熱絡些,甚至是從”贊助者與被贊助人”更進一步,達到稍微貼近朋友一般的說話角度才更為貼切。余年第三期裡的說話語氣的若即若離明顯有改進空間。

 

敘述完主線,剩下的支線稍嫌雜亂。余年替孟遠煮粥、余年表演洞蕭這一大塊段落究竟有沒有存在必要值得探討。除掉這兩段無傷大雅的段落,把聽眾必須知道的訊息、譬如余年會鋼琴古琴洞蕭、需要賺取兩個憶等訊息加入其他部分,安排更多專注力在主線上,讓每個場景的存在做到更足會更合適。

 

 

第四期

 

劇組挑選BGM已經比第一期成熟許多,由歐陽宇黑余年求上位、還有秦簡報告對手的動向這兩段BGM的詭譎風格,可看出劇組注重起音樂搭配角色心理的層次。整期也少了布景不斷轉換的問題,創作者能更深入耕耘每一段細節。

 

余年與郁青在餐館巧遇謝游、曲逍然,這段可說是喜劇十足,親眼見識余年與郁青一同吃飯的謝游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放棄暗戀手法決定奮起直追余年。他那句”我和他還不熟”真是令人不勝唏噓,已經互相送禮互吃糕點這麼久了還是維持公務上的往來,有了競爭者的謝游這次決心突破界線與余年拉近私交。卻碰上對頭暗攪一池春水,不得不對心愛的余年敬而遠之…

 

 

精緻有餘,跌宕不足

 

第三期和第四期的聆聽體驗於我看來是"精緻有餘,跌宕不足"。所謂的"精緻有餘",就是從廣播劇的細節能看出劇組的用心,譬如每一期開頭都以一個余年熱搜的關鍵字點題,第三期的主題是「余年黑幕」,第四期的主題是「愛與克制」。"余年黑幕"指的就是余年被競技對手方懷設計,謝游出手讓余年免於一場網路霸凌的災難;"愛與克制"是余年與郁青的出雙入對加深謝游對余年追求的決心,但礙於商場對手的算計,謝游採取克制的隔絕方式保護余年。經由余年熱搜的關鍵字點題,是種很優秀的表達手法。第四期的尾聲藉由曲逍然點破謝游失去了父兄、唯有偽裝成對余年毫無興趣才能杜絕對手向余年出手。精心的布置能看出劇組的構思。但是在精心妝點的創意背後,聽眾是否對交代未明的劇情出現疑惑?答案是肯定的,劇情尚不明朗。

 

以下提出一些不夠周到的概念,提供給劇組參考。

 

第三期與第四期聆聽過程中,雖然開頭的熱搜產生點題作用,劇情的鋪排卻採取令聽眾最沒印象的方式:有去無回的滔滔流水。從第一期聽到第四期,還是沒點明謝游對余年的感情從何而來。雖然第一、二期閃迴了過去、埋下謝游早就情根深種的伏筆,然而直到第四期還是沒有清楚交代,只感覺謝游是在白鶴報恩,對余年的暗戀來由是隻字未提。身為主線CP,到了第四期還埋伏"不知他為何愛上他"的伏筆,只表現了愛上後的暗戀行為,沒描述愛上的進程,有果沒有因,聽眾自然很難產生共鳴。原著就是如此鋪排,這部分先天的缺陷擺在那裡,但是身為編劇重新編排故事時,不妨考慮更著重表現謝游愛上余年的心理過程,不要讓這份愛像是一場獨腳戲。可以考慮謝游來場走心獨白、或由曲逍然與謝母的角度看待這件事,儘早提升聽眾對這段感情的興趣,否則聽眾來到了第四期,對主CP的情感的投射容易再而衰、三而竭,甚至開始期望有副CP出現來挽救場面。

 

由於敘事力道不足,聽眾收聽時不免求助於字幕和彈幕,殊不知以情節取勝的廣播劇是不需要這些的。一般收聽廣播劇會連字幕、彈幕一起收看的情況有三種:一種是劇情架構龐大,需要字幕輔助認識每個角色、幫助人物理解。一種是CV咬字不清晰,需要字幕觀看。最後一種是劇情和後期薄弱,需要靠字幕和彈幕來增強有趣性、加深對劇情的印象。然而我認為理想質佳的廣播劇,應該是第一種情況,字幕只是輔助品,有加乘性,但確定不可反客為主;理想的狀態是光憑聽覺就引人入勝。《聽說》目前給人的感受是:悅耳有餘,跌宕不足。幾度衝突點可說是張力不足,一切困難往往不知不覺、水到渠成。一連貫聽下來,不覺有聽力疲乏之感。因此劇組不妨考慮每期的衝突點加重後期方面的鋪陳,尤其是重點式的渲染情緒效果。這方面第四期做的就比第三期好。

 

 

謝游與余年的角色塑造

 

前幾期人物表現裡,以曲逍然最亮眼,不僅稱職擔任了綠葉的角色,甚至有喧賓奪主之勢。相較之下,對話台詞明顯不活躍的謝游,該如何度過這個喪失主場優勢的難關,我想是編劇可以謹慎思考的。謝游的台詞少,更需要許多行為讓聽眾留下深刻的印象,像是謝游與謝母同看天籟時就很適合安排走心的對話,曖昧窺探余年的場景也能增加他內心獨白的戲份。數度與余年的萍水相逢縱然深情,聽眾卻不知情根深種的原因緣由,確實可惜。多加強謝游的人物側寫,對聽眾理解這個角色有至關重要的幫助。

 

余年這個角色在原著設定是個鋒芒內斂、為了目標懷抱自信勇往直前的卓越佳公子,郎朗如日月之入懷 。初始很吸引人,久了卻為他巨大的主角光環歎為觀止,天籟數度登臺面對各式奸邪手段,絲毫沒有畏懼凜然,於理不合。當紅女星郁青與他的義姊弟關係甚至給人一種餘年憑靠強大後臺橫吃演藝圈的錯覺(夏明希亦同)。為了避免余年這角色由佔盡便宜轉變為喪失魅力。CV演繹余年可以慎重考慮豐滿化余年的角色:加強余年的人性。CV演繹余年的超然大度和淡泊處事這些手法並沒有問題,然而余年參加天籟以來、遭遇前所未聞的逆境竟然沒有任何貼近人性的反應,久而久之,余年少了吸引聽眾駐足的理由、也就是代表一個人物血肉的七情六慾。試問是一個櫥窗裡巧奪天工的陶瓷娃娃令人感動,還是封城空蕩蕩的大街上為了謀生、堅持站在街頭販售氣球的小販惹人觸動?答案顯而易見。

 

後期的搭配也加重了這項缺憾:譬如余年向經紀人陳述自己需要兩個億,後期的BGM竟然選擇玩笑性質的音樂,更突顯余年漫不隨心、不食人間煙火的印象。當余年以堅決的語氣陳述需求兩個憶,背後是對買回海外漂流古物器皿的破釜沉舟,配上笑料十足的BGM,自然無法說服聽眾努力背後是足以感動人的善良動機。

 

面對假粉絲的惡意碰瓷,余年少了被信賴粉絲誤會和得知真相後的錯愕。這些情緒表達恰巧是立體化一個角色、避免流於理想主義的細節。

 

所以演繹余年,最重要的是加強他強大自信以外所有的負面情緒,諸如驚愕、感懷、決絕、難過、悲愴。建議CV配音時不要符合原著烏托邦式的人設。相反的,更應該憑著自己的戲感去揣摩每個場景,自己扮演的"余年"應當有怎樣的反應。

 

之前看過一個演員拿到一個熱血刑警的角色,為了立體化角色,演員私下剖析人物,延伸設計了很多刑警的喜好、生活習慣、擁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增添角色的豐滿度來加強演出力道。當實際演出時,更能抓緊角色的心理活動,使熱血刑警不至於淪為一個俗套又容易平面衝動的軀殼。現在的余年有一種虛幻的不真實感,沒有謹遵家訓、為了實踐老人家遺願的那種義無反顧。聽眾只接收到余年需要很多錢、坐擁人脈如郁青和大廚沈叔,劇本卻沒有表現這些人願意支持他的真正原因:也就是余年對撫育他的外公外婆回報以取回古物的承諾。後期選擇配樂前可以考量這一點,在埋藏伏筆的地方給予正經的音樂而非詼諧的BGM

 

另外建議兔兔想扮演好商配的角色,可以在配音前親自讀一遍原著,而不只是讀劇本。劇本經過編劇經手後,情緒經過編劇的理解和修飾,演員拿到的是二手資料。想要完善一個角色,單憑悅耳的聲線自然不夠,還要與導演討論角色和表演出背後蘊藏的感情。導演在導一部作品前,相信也會與CV討論角色,探討想呈現出怎樣的形象、合力找到立體化一個角色的演出方式。奇幻電影《神奇動物在哪裡》系列作,作者J.K 羅琳為了避免主要演員表錯情,在接演系列作第一集前、向主要演員劇透未來三集的走向,避免演員誤解角色影響後續的發展。這部電影的男主角是個活在自己世界熱愛自然的動物學家,身為奧斯卡影帝的Eddie就是有辦法把這樣一個學生時代與他人格格不入的角色演得人見人愛;把這個擁有強大魔法、熱愛自然不愛權術、嚴重社恐的人物表現的淋漓盡致。若是兔兔擁有出個商配代表作的雄心,希望你能細膩化余年這個角色,把余年這個人物最重要的性格特色抓出來。

 

名聞遐邇的米開朗基羅雕刻的 《聖殤》 ,描繪了聖母瑪利亞懷抱釘死的基督、低垂著頭面露哀憐,抱持神性歎喟愛子的逝去 。親眼目睹那樣一尊作品,見識聖母幾可亂真的裙裾波紋、基督骨瘦嶙峋的側腹、足面隆起的青筋與聖母祈禱般朝上翻起的左手掌...米開朗基羅的這尊作品,是從大理石中解放出攝人心魄的靈魂,從原石中開發出無與倫比的撼動,從無比堅韌的硬度中創造出不朽的創世傑作。知名小提琴家帕爾曼不畏天生足疾,利用小提琴述說他的人生樂章。當他演奏小提琴時,一連串流洩的絕妙音符表現出一種神性:他不是在演奏小提琴,而是藉由小提琴向上帝禱告。

 

綜合以上舉例,兔兔配任何商配角色,希望你也能像上面兩位大師一樣、藉由獨特的嗓音和天生敏銳的情感,把角色從劇本裡釋放出來,將余年從幻想的虛無中召喚出來。配任何商配,請永遠記得:別忘記你獨一無二的藝術性,而這份藝術性,是很多人無法企及的。

 

你不需要揣摩台詞,而是你自然而然說的台詞會釋放這個角色。永遠別忘了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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